第(1/3)页 承安殿中,守在建隆帝病榻侧的萧宁安,从贺忠送来的换洗衣物的夹缝里,摸出了一粒红褐色的药丸。 他将那药攥在手中,坐在病榻前,看着建隆帝已成惨金的脸庞。 自从建隆帝中毒病重之后,他心一直很乱,直到此时他握着那药丸,意识到距离自己仅一步之遥高位上的君父的生死,竟然掌握在他手中的时候,他蓦然想起了这几年,自己和母后经历的种种。 母亲的痛,母亲的伤,母亲的恨。 自己的委屈,自己的不甘,自己的忐忑。 病榻上的男人,已经很久不是母后和他的好丈夫,好父亲了。 萧宁安想了很久,忽得自嘲般笑了。 原来自己在犹豫。 自己竟到了现在,才开始犹豫。 到了最后一步,那么多人的生死捏在他手里的时候,他才明白了母后为何可以那么冷静地处置;才真切理解了母后幽禁自己时,让自己想想前朝旧事的话。 ——不是殿下,就很好。 不理,不管,安安静静地坐着,看着病榻上的人死去,那皇位,就是自己的。 ——还请殿下,一定要保世子不死。 那对夫妻的声音在他的脑海中盘旋。 世上有赤诚之人,两难之间亦想保全他的名声而自投罗网;世间也有天真之人,明明能逃,却为了另一个人走到他身边,愿意赌上自己的命换别人活着。 最终,萧宁安还是下定了决心,趁着无人注意的时候,将手中的药丸塞进了建隆帝的嘴里。 他不能辜负信任自己的,和自己从小一起长大的人。 也不想等今夜父皇驾崩后,其下酝酿的种种在今后的某一天闹出来,变成史书笔记中的一点疑案,却是自己的母后背了千秋骂名。 他这个储君,终究不坚定,也是个天真的傻子,长不成那明知生父有救,却放任他去死的人。 「父皇……」他俯身在建隆帝耳边,感受到了他的吞咽,低声道,「一切罪责,自有儿臣承担,还请父皇不要怪罪母后。」 他说完这话后,在病榻旁坐直,垂首安静地等着。 没过多久,建隆帝的手指动了动。 再一会儿,皇帝睁开了眼睛,如溺水之人刚被救起时那样,从床上猛地坐起来,大口喘着粗气。 外面服侍的宫人都吓坏了,纷纷跑进来跪下,也不知道建隆帝这是回光返照,还是真的好了。 萧宁安不想这解药如此好用,立刻过来扶着他,焦急道: 「父皇!父皇?」 建隆帝喘了很久,看看自己的手,又动了动双腿。 他确实,活了…… 下一瞬,他向着太子怒目而视,抬起手,用力地,结结实实地,打了萧宁安一巴掌。 「啪」的一声重击,响亮至极。 「你这个优柔寡断的……」建隆帝喘着粗气,恶狠狠地骂了半句,便再说不下去了。 他优柔寡断的儿子,用自己的登天路,换了他活着。 刚刚赶回承安殿的詹皇后,为着这句话,顿足在了殿前。 * 安阳侯府之中,被陈三娘抢下来的李月娇回过神来时,发现自己站在孝惠郡主的身侧。 风尘仆仆的孝惠郡主眼睛红肿,显然是哭过的,脸色更是因为赶路和愤怒而泛着不正常的红色。 李月娇还当自己在做梦,小声唤道:「郡主……」 只两个字,她已经哽咽。 孝惠郡主干脆不理会别人,只一把将李月娇抱在怀中,将她的额头按在自己的肩上,安 慰道: 「多亏有你,幸好有你。」 李月娇殚精竭虑几日,担心太晚,担心太子变卦,担心她判断错误,最终害了所有人。 因此现在,被个素疼爱自己的长辈抱住,说她做得很好,只觉得有了主心骨,鼻子一酸,眼泪就掉了下来。 「郡主,我爹和世子被抓了。」她低声道,很委屈。 孝惠郡主轻轻摩挲着她:「不怕,你爹不会有事,很不要担心仲敬。他享了荣华,事到临头,又怎能不舍性命。」 李月娇听见,哭得更厉害了。 她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委屈,或者难过什么,她就是想要哭。 第(1/3)页